1949年8月，程潜、陈明仁在长沙举行起义时留影。

    程潜（1882-1968），湖南醴陵人，同盟会会员，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毕业，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北伐时任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军长，抗日战争时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1949年8月，在长沙宣布起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国防委员会副主席，民革中央副主席、湖南省省长等职。今年3月是程潜将军诞辰130周年，特撰写此文，以示纪念。

回湘主政

    1948年7月，程潜出任长沙绥靖公署主任，辖湖南、江西两省及湘、川、黔边区，并兼湖南省政府主席。当时蒋介石对程潜极不放心，加派他的亲信、湘籍黄埔学生回湘掌握军政大权，以架空程潜。如长沙绥靖公署副主任兼第十七绥靖区司令李默庵（驻常德），国防部第四编练区司令黄杰（驻衡阳），长沙绥署参谋长刘嘉树等。

    7月24日，程潜回到长沙，在省会各界人士的欢迎大会上，他表示要与“共军”拼命。8月10日，程潜又在就职大会上，丢开省政府秘书长邓介松原先拟定的讲稿，大谈“戡乱救国”的战略：“头一个月共军不会来，第二个月就不怕它来，第三个月以后只怕它不来。来一个杀一个，一起丢到河里。”程潜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如不标榜自己是反共拥蒋，就不能得到南京政府的信任与支持，更不能建立军队，控制政权，稳定时局，为真正实现湖南的民主与和平作准备。

    为了掌控湖南政局，在湖南实现民主与和平，程潜先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安排了一批主张和平自救的人士参政：萧作霖先任湖南省保安司令，后又任长沙警备区司令；邓介松任省政府秘书长；刘岳厚任长沙绥署秘书长；王恢先任建设厅长；李维诚任省银行经理；方叔章任省政府顾问；程星龄任省政府物资调节委员会主任；1948年冬，又任命唐星为长沙绥署副主任。

　　组建军队。程潜以阻挡解放军南下的名义，赴南京获蒋介石批准在湘组建二个军五个师的兵力，兵源在湖南解决，经费与装备由南京政府拨给。程潜回湘后抓紧时间组建了第14军和102军，两个军下辖5个师，共计兵力约6万多人。对湖南省保安部队亦进行调整充实，改编成4个师，共计兵力约4万多人。这些部队的军、师、团长大多是程潜的学生、旧部或家乡人，士兵主要是湖南人。

    改组省参议会，原议长赵恒惕不仅是个反共坚决分子，而且与程潜夙怨很深。程潜明白告诉他：“请你不要在背后捣鬼！”他便托病辞职了。省参议会改选唐伯球为议长，席楚霖为副议长。唐随程潜进行起义活动。

    改组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原主任委员张炯，控制一部分势力，按着蒋介石、白崇禧的意旨，积极反共，破坏湖南人民反内战、反征兵、反征粮的群众运动。程潜逼迫他亦辞职离开了长沙。程潜兼国民党湖南省党部主任委员。

    为统一协调湖南省党政军各方力量，有利于湖南和平自救的开展，通过与方叔章等人酝酿，1948年12月，成立湖南省党政军联合办公室，萧作霖任主任，程星龄、张严佛、仇硕夫任副主任。办公室的主要任务是掌握好政府人员和军队官兵的情况，积极支持反内战、要和平的群众运动，防止特务对和平运动进行破坏等项工作。

    为推动湖南人民的和平自救运动，造福湖南人民，程潜下令撤销“戡乱救国委员会”， 严厉制裁土豪劣绅及在乡不法军人，撤销各县自卫队、释放关押的政治犯；随后又实行“二五”减租，在全省停止征兵，他还授意对南京政府派给湖南的军粮任务，能拖就拖，结果十之八九的粮食没有上缴，相对地减轻了湖南人民的负担。

    由于采取了上述措施，程潜集湖南的党政军大权于一身，为推动湖南的和平民主运动创造了条件。湖南人民的负担有所减轻，人心较为安定，局势亦较稳定，湖南和平运动的局面初现雏形。

密谋义举

    程潜早年追随孙中山投身民主革命，在北伐战争、抗日战争时期，与共产党接触较多，拥护国共合作，特别是在1945年国共重庆谈判时，程潜和毛泽东曾互相拜访和畅谈。毛泽东对程潜说：“你是国民党元老，可以参加副总统的竞选。如果搞成了，好主持和谈；如果搞不成，你就只要个湖南，在湖南搞和平自救”。程潜的这些经历，为湖南和平解放埋下了“伏笔”。 而且程潜在湖南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被当时的报纸称作“湖南的家长”。

    中共湖南省工委对程潜的历史和主政湖南的种种举动进行了分析，认为，程潜是可以争取的对象。1948年9月，中共湖南省工委成立了军事策反小组，由省工委书记周里领导，地下党员、湖南大学讲师余志宏主要做程潜的工作。余志宏曾任前湖南省政府主席王东原的秘书，认识一些上层人士，而且与程潜还是醴陵老乡。

    余志宏通过两条途径来做程潜的工作，一是通过方叔章，二是程星龄。1948年底，经余志宏安排，深受程潜器重的省政府顾问方叔章在桃子湖的家中设家宴，前来赴宴的有湖南大学教授李达、伍薏农，程潜的亲近下属湖南省保安司令部司令肖作霖、省政府秘书长邓介松、省政府物资调节委员会主任程星龄、民盟湖南地下组织负责人肖敏颂等人。席间大家讨论湖南时局，认为不能再打仗了。曾为中共一大代表的李达说话直率：“颂公(程潜)应当替三千万湖南人民着想，只有走和平的道路！”

    事后，方叔章、肖作霖、程星龄等将此次便宴的情况告诉给了程潜。方叔章还对程潜说：“如共军来了你走哪条路？打吧，蒋介石的几百万军队都被打垮了；跑吧，去美国你没有钱，去香港你也住不了多久，到台湾蒋介石不会要你，怎么办呢？”程潜思虑良久说：“我总不能向共产党投降吧。”方叔章说：“胜者为王败者寇。日本的天皇不是投降了吗？当然，你还可以讲和，这又不是投降”。最后程潜说：“打不能，跑不行，只有和”。

    随后，中共又设法请来与地下党有密切联系的程潜族弟程星龄做程潜的工作，还安排思想进步的程博洪（程潜长子）回长沙劝说程潜。湖南省工委所做的这些工作，对程潜影响很大，程潜决心在湖南起义。但究竟如何实现湖南起义，情况复杂，斗争激烈，程潜决心直接与毛泽东取得联系。同时指定程星龄代表他同中共湖南省工委保持联络。

    湖南和平起义的另一位关键人物就是手握湖南兵权的国民党第一兵团司令陈明仁。1949年初，醴陵人刘斐辞去南京政府国防部参谋次长职务回到长沙，他赞成湖南和平起义。经他劝说白崇禧同意，陈明仁于1949年2月由武汉率部移师湖南。陈明仁是国民党的一员悍将，曾在四平战役中与解放军激战而闻名，却因陈诚等人的嫉妒陷害，而被蒋介石疏远。中共地下党认为，陈明仁应有起义之心，存在被争取的可能。余志宏通过陈明仁的亲信、旧部、挚友做他的工作，得到了陈明仁的同意起义的承诺。程、陈二人遂共谋湖南义举大业，并密定陈在公开场合仍以反共面貌唱花脸，暗中却密切配合，致力于湖南和平起义的各项工作。

    6月，程潜派程星龄等人去香港，拜会了湘籍知名人士章士钊。章士钊很关心湖南和平起义事宜，并亲笔写信由程星龄带交程潜，在信中，他转达了毛泽东对程潜和平起义的期待和中共对陈明仁将军的热诚态度，劝说程、陈起义。还特意提到陈明仁在四平街的问题，转达毛泽东此前与他的谈话：“当时，陈明仁是坐在他们的船上，各划各的船，都想划赢嘛！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会谅解。”程潜即转告了陈明仁，让一直担心共产党秋后算账的陈明仁吃下了“定心丸”。陈明仁很激动，并决心同程潜合作实现湖南和平起义。
6月中旬，程潜的《备忘录》通过湖南省工委呈报给了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他在备忘录中表明了“谋求湖南局部和平”的愿望。

    7月初，党中央、毛泽东从湖南的实际出发，明确作出了“极力争取程潜，用和平方法解决湖南问题”的英明决策。中共中央在收到程潜的《备忘录》后，毛泽东于7月4日复电程潜：“先生决心采取反蒋反桂及和平解决湖南问题之方针，极为佩慰。所提军事小组、联合机构及保存贵部予以整编教育等项意见均属可行。”并表示“只要先生决心站在人民方面，反美反蒋反桂，先生权宜处置，敝方均能谅解”。

    程潜拿到毛泽东复电，反复看了几遍，心情无比激动，高兴地说：“毛主席的复信让我也吃了定心丸，全湖南的问题可以迎刃而解了。”

通电起义

    7月，应程潜与陈明仁的请求，第四野战军有关领导萧劲光、王首道等即挥师湖南平江。

　　在解放军按计划进入湖南之际，白崇禧决定退守衡阳，陈明仁留守长沙，逼程潜去湘西。程潜赴邵阳前，与陈明仁研究了起义的具体实施方案，一方面由其在长沙统一指挥党政军事宜，一方面全权处理与中共方面的联络。他表示一定尽力使湖南和平起义成功。于7月21日携有关人员赴邵阳。

    程潜在邵阳先后召见了汤季楠、夏日长以及湘省保安司令部一、二、三师何元恺、周笃恭、张际泰等师长，要求他们掌握好部队，控制好湘乡、湘潭至长沙一线。

    29日，陈明仁急电程潜，请他回长沙主持起义大局。程潜在邵阳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早上，他如常带着警卫排出外散步，却在步出住所后迅速上车，神不知鬼不觉地直奔长沙。专车到达湘潭县，程潜又转乘“洞庭号”巡艇，从水路秘密进入长沙。为了安全起见，他先住水陆洲长沙音乐专科学校、第二天迁南门外胞侄程炯家，后又移扫把塘李觉胞姐家，与方叔章、邓介松、刘伯谦、程星龄等审定有关通电起义文稿。

    30日，白崇禧电告陈明仁，说程潜已潜回长沙，图谋不轨，着即解除护卫武装，实行兵谏，迫使程潜去广州就任考试院长。

    8月1日，蒋介石派黄杰、邓文仪飞来长沙，并带来蒋的亲笔信，嘱陈明仁大义灭亲，将程潜明正典刑。陈明仁将信给程潜看后，程潜十分愤慨，随即与陈明仁研究起义前部队的布防问题。当天晚上，程潜以个人名义发表通电，揭露蒋介石和桂系的罪恶，呼吁西南、西北各省军政长官以及李宗仁、阎锡山、白崇禧等幡然悔悟，站到人民方面来。这一通电不仅在长沙引起震动，而且在国内也产生影响。

    8月4日，程潜与陈明仁领衔通电全国，宣布“加入中共领导之人民政权，与人民军队为伍”，“共同为建设新民主主义之中国而奋斗”，湖南和平起义。还发表了《告湖南民众书》、《告全体将士书》，号召拥护和平，参加解放大业。

    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回电嘉勉：“此次先生及陈明仁将军毅然脱离伪府，参加人民革命，义旗昭著，薄海欢迎。南望湘云，谨致祝贺”。程潜与陈明仁接电后，深受鼓舞。

    5日，湖南各界知名人士、各民主党派和各社会团体，亦纷纷通电拥护程潜等人的起义，表示团结一致，共效新政。

    晚8时至10时，程潜组织广大市民迎接解放军一三八师入城。一时红旗飘扬，锣鼓声喧，爆竹齐鸣，人欢马叫，谱写了长沙历史的新篇章。

    8月29日正式成立了湖南人民军政委员会，程潜担任主任，黄克诚任副主任。

    程 潜、陈明仁的湖南和平起义对于促进西南各省国民党将领的起义，加速国民党统治的崩溃，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8月31日，程潜偕方叔章等一行数人赴北平参加第一届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受到毛泽东等中共中央领导的盛情款待。

    9月21日，程潜出席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被选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11月2日程潜回到长沙。从此，程潜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积极为建设民主、繁荣的新湖南而努力奋斗。